雾气散去时,叶惊秋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一间老旧的堂屋。
她眼神里充满疑惑,戏台呢?
叶惊秋发现目前可以自由行动,她连忙朝四周看去。
青灰色的瓦檐低低压着,窗纸糊着泛黄的《白蛇传》戏画,画中白娘子的脸被人用朱砂涂得猩红。
张秀秀攥着那柄油纸伞缩在门后,伞骨上还沾着戏台的血雨,顺着竹骨滴在青砖地上,晕开一朵朵暗色的花。
她看向张秀秀:“你现在能说话吗?”
张秀秀惊魂未定的点点头:“我刚才感觉全身上下被控制了。”
叶惊秋神色有些凝重:“现在师最后一出戏,许仙来还伞,如果还破不了局,我们估计就都完了。”
张秀秀脸色发白,刚要说些什么,一声“吱呀——”声。
木门被推开半寸,穿青衫的无脸人站在门槛外,手里捧着那柄该归还的油纸伞。
他的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歪着,青衫领口露出半截发黑的脖颈,那里缠着几缕半透明的丝线——和陈墨死前手腕上的琴弦一模一样。
“白姑娘,雨停了,特来还伞。”无脸人的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,每说一个字,堂屋梁上的蛛网就簌簌往下掉灰。
叶惊秋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地前倾,喉咙里涌上缠绵的唱腔,那是白娘子初见许仙还伞时的念白。
她死死咬着舌尖,血腥味让意识清醒了几分——刚才“游湖”时被角色操控的感觉又回来了,但这次似乎弱了些,像有根松动的丝线在拉扯。
“姐姐……”张秀秀的声音发颤,她举着伞的手突然一抖,伞面“哗啦”张开,伞骨内侧赫然贴着一张泛黄的戏票,上面用红朱砂写着“春和班白小楼饰白素贞”。
叶惊秋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白小楼——支线任务要查的死者!
就在这时,无脸许仙突然迈步进门。
他的脚刚踏上堂屋的青砖,整个人就像被无形的网兜住,青衫下的皮肤鼓起一条条蚯蚓般的青筋,那些青筋里似乎有东西在蠕动,顺着脖颈往脸上爬。
“还伞……”他的声音突然尖细起来,像被人掐着喉咙,“该还的……总要还的……”
叶惊秋猛地低头,看见自己的水袖不知何时缠上了手腕,袖角绣的折枝梅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,花瓣褪成死灰的颜色。
她忽然想起后台镜面上的“登台须知”第四条——演出结束前不可卸妆,但没说不能破坏戏服。
“张秀秀!”她厉声喊出真名。
规则生效的瞬间,张秀秀的动作僵住了。
她手里的油纸伞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伞面朝上,露出里面贴着的戏票。
而叶惊秋借着这刹那的停顿,狠狠攥住水袖往旁边的桌角撞去——“撕拉”一声,绣着梅花的水袖被扯断,手腕上的束缚感骤然消失。
“嗬——”无脸许仙发出一声非人的嘶鸣,那些在皮肤下蠕动的青筋突然爆开,溅出的不是血,而是粘稠的黑浆。
他空洞的“脸”转向叶惊秋,青衫下的手猛地伸长,指尖裂成五瓣,像朵诡异的黑色花骨朵。
张秀秀刚从十秒僵直中恢复,看见这幕吓得腿一软,却死死抓住掉在地上的伞:“戏票……白小楼……”
叶惊秋眼神一凛。
白小楼饰白素贞的戏票贴在伞里,而无脸许仙的执念系于伞——难道白小楼的死,和这出《白蛇传》有关?
她刚要开口,堂屋西侧的房门突然“吱呀”开了道缝。
周瘸子的声音从里面挤出来,带着咬牙切齿的闷响:“这破法海的袈裟……他妈勒得我喘不过气!”
叶惊秋循声望去,只见周瘸子被一件厚重的红色袈裟捆在柱子上,袈裟上绣的金线已经发黑,像一条条凝固的血痕。
他的脸涨得通红,左手正拼命往腰间摸,那里别着一把唱戏用的木制禅杖。
“袈裟上有字!”周瘸子吼道,“快看看!”
叶惊秋冲过去时,无脸许仙已经扑到了张秀秀身后。张
秀秀抱着伞滚到桌底,伞面被踩得变形,戏票从裂缝里飘出来,落在无脸许仙的脚边。
那瞬间,无脸许仙的动作突然停了,青衫下的黑浆不再飞溅,反而像被戏票吸住般往纸上渗。
“戏票是他的命门?”张秀秀从桌底探出头,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。
叶惊秋没接话,她的目光落在周瘸子的袈裟上。那些发黑的金线果然组成了一行小字:【法海角色规则:见“妖物”现形,需敲禅杖三声,不可迟疑】
妖物?是指无脸许仙,还是……她们这些扮演白蛇、青蛇的玩家?
“咚!”周瘸子终于摸到了禅杖,狠狠往柱角砸了一下。
堂屋的空气突然凝固。
无脸许仙的青衫像被狂风掀起,里面露出的不是躯干,而是一团缠绕的琴弦——正是陈墨那把月琴的断弦!这些琴弦此刻正疯狂扭动,像有了生命般往戏票上缠,要把那张写着“白小楼”的纸片拖进青衫里。
“再敲两下!”叶惊秋喊道,同时抓起地上的戏票往怀里塞。
“咚!咚!”
后两声禅杖响落时,琴弦突然发出刺耳的绷断声。
无脸许仙的青衫迅速干瘪下去,最后缩成一团发黑的破布,掉在地上露出半截白骨——那白骨的指节处,赫然有个月牙形的旧伤,和陈墨右手的疤痕一模一样。
叶惊秋的心沉了沉。
这个是陈墨变得。
周瘸子身上的袈裟“哗啦”散开,他踉跄着扶住柱子:“这法海的角色……是要我当捕妖的?”
他瞥了眼叶惊秋,“那你这白娘子,算不算‘妖物’?”
叶惊秋没理他,指尖捏着那张戏票发烫。
戏票背面还有几行模糊的字迹,像是用胭脂写的:“三日后,雷峰塔下,换角”。
墨迹晕开的地方,能看见“班主”两个字的残痕。
“换角……”她喃喃道,突然想起之前的猜测,“班主早就知道角色能换。
白小楼当年,是不是也想换角色?”
张秀秀从桌底爬出来,手里还攥着那柄破伞。